靈魂化石(GV)
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權志龍早忘了什麼是真正的快樂。
每天拖著空洞的軀殼過日子,靈魂早已經塵封成為一顆古老的化石,不再為任何人事物顫動。
做著平凡普通的工作,即使超人的工作能力使他的事業路幾乎可以說是毫無阻礙的步步高升,但對他來說也不過就是多了可以花用的錢、可以掌控的範圍擴大了…如此而已。
長相還算是在水準之上的他身邊從來都不曾缺乏對象,不過幾乎都來來去去,看在旁人眼裡,他就是個放蕩不羈的玩家。
而他自己也沒多在意,感覺就只是握著的手觸感不同了、刺鼻的香水味換成另一種更刺鼻的香水味、撒嬌的聲線換頻了、夜晚在身下的人敏感度和敏感點有了變化…如此而已。
長相什麼的,說實話大概分開後的隔天他就想不起來了吧。
權志龍他有的,是心臟,讓他活動的器官。
別人來了、他接受,但一切不會有改變,不會影響他空洞的生活。
然後那人走了、他也接受,一切還是一樣,空洞的繼續空洞下去。
有時候他也會突想,會不會這世界上,有另一個跟他一樣把靈魂封存起來的人?
他也用空洞生活、用空洞旅行、用空洞的心感受不到世界的快樂。
如果有這樣的一個同類,會不會有機會在某條街的轉角交會?
他也想過,也許自己會就這樣愛上那個人的空洞也說不定。
但是,會有這個人嗎?
今天權志龍還是面無表情的走在一成不變的路線上,準備去上班。
才一踏進公司大樓的大門,就一路被鞠躬說早,還有兩三個一群的女性員工竊竊私語、帶著不知該說是真清純害羞還是做作又藏著心機的笑容出現在他周圍。
走至電梯門口時,那裡圍著的一群人很自動的讓開來把首位給他。
他沒特別感到愉悅、但也沒到討厭的地步,只是、別人這麼做了,他也就沉默接受。
電梯叮的一聲緩緩開啟,權志龍很自然的就先踏出那一步,然後很自然的成為樓層鍵的操縱者,按著開門鍵直到其他人都進來後才放開,但他沒立刻按上關門鍵,一切都順於自然。
當然、就剛剛一切情況的總結,他沒動手去按、定也沒人敢搶著去按,即使有好幾個急性子的人很想按下關門鍵,但在權志龍這高層面前都忍了下來。
而在電梯門完全關上的前一刻,那條線外出現了一個人影,他卻不匆不忙,即使還來得及他也沒按下那顆上樓鍵,安分的等待下一班。
可權志龍看見了、在漸漸縮小的縫隙中看見了那個人的眼睛,然後伸手按下開門鍵。
電梯門又再度敞開,外面那個人完完整整的出現在權志龍眼前。
而那個人看了看電梯裡的權志龍一眼,因為他知道是權志龍在操縱電梯的吧?
「沒關係,我再等下一趟就好,你們先上去。」
權志龍沒有說話,電梯裡面也沒有人開口。
直到電梯門又要再一次自動關起來的時候,權志龍有點不太像他的撐著門踏了出去,「你們先上樓吧。」
幾個先從那突發事件回過神來的人幾乎同時間快速的按下關門鍵,終於不再折磨這可憐的電梯。
「為什麼呢…」
「我也不清楚。」
那個人叫做李勝賢,和權志龍只差一層樓,但他們卻從來沒在這間公司裡遇過。
李勝賢也忘了什麼是真正的快樂。
睜開眼睛就是,工作、女人,然後工作、女人。
李勝賢還比權志龍好一點,他和目前的伴算穩定、而這個是他二十幾個年頭以來的第四個女人。
因為李勝賢習慣了之後就很懶得再去改變了、伴侶這種東西就是讓平常工作以外的時間有事情可打發而已。
李勝賢跟權志龍一樣,但細節上又不太一樣。
李勝賢比權志龍還會包裝,把他自己這顆化石塗上七彩的顏色,讓一般人很難看得出來他其實就只是一顆非常普通又難攻破的化石。
反觀權志龍的,就一顆大喇喇的擺在那裡、甚至還可能寫上〝我是化石我對這世界沒興趣勿動〞諸如此類的立牌。
而自從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後,就好像有一道隱形的牆被砸破了,動不動就會撞見彼此。
在公司、在廁所、在便利商店、在街上、在帶著女伴外宿的旅館櫃檯前、在深夜的小吃攤、在書店、在偶爾才搭一次的地鐵月台、在不同站上的同一節車廂…。
他們都認為自己大概被什麼奇怪的詛咒纏身。
「啊、我真的受夠了!不見到就沒事,一見到後就每分每秒都看到你…」
「我也受夠了,你知道我看見你的時間比看見我女友的時間還多嗎?」
「所以我們到底怎麼了?」
「你問我我求神啊?」
「求吧?不然還有誰可以為我們解答。」
「偉大的總監是被這奇怪的詛咒逼傻了嗎?」
「你還真是與眾不同。」
「蛤?說去哪啊你。」
「全公司大概只有你敢這樣跟我說話啊,你知道連你們老大對我都很客氣的嗎。」
「也許…可能因為我覺得在你面前我可以放心的當我吧,才不自覺就…。」
「這樣很好。李勝賢,這樣很好。」
權志龍伸出手摸了摸李勝賢那頭柔順的黑髮,跟他想像的一樣、不,比他想像的更好、更軟。
在遇見李勝賢後的這一個月以來,權志龍幾乎天天都有著這樣的表情,笑得很溫柔、很溫柔,且是打從心臟竄出來一種暖暖的感覺牽動他的嘴角。
而李勝賢則是擁有多樣化的表情,不再只是那一張Yes man的笑臉,時而無奈的白眼、時而放縱的大笑、時而負氣的扁嘴…,這一切都是因為權志龍。
「志龍你變了。」坐在權志龍身邊的是東永裴,是權志龍深交多年、認識到快爛掉的好友,「變得好常笑,而且還是足以拍牙膏廣告的那種笑。」
「什麼啊、」權志龍又笑了,「難道我不笑比較好?」
「嗯…」東永裴撇了撇嘴角、一副〝我不予置評〞的歪頭聳肩。
「你要是見了他你就知道了。」權志龍喝了一口啤酒,想到李勝賢、又不自覺扯開嘴角。
「行了行了你看看那什麼樣子。」東永裴撇開頭不想再看到這個犯病似的兄弟,「活像戀愛中的傻瓜。」
「戀愛?」權志龍忽然皺起眉頭咀嚼著東永裴說的這兩個字。
「嗯,你該不會不清楚吧?」東永裴瞄了他一眼,「就是想到他就會忍不住想笑、有事沒事就會想到他、才剛見完面又想見他…等等的。」
「喔、那就是吧,戀愛。」權志龍滿不在乎的點點頭,彷彿一切好像早該是這樣。
東永裴控制不住自己的黑眼球往上飄,他默默的想著他壞掉的兄弟到底哪時候會修好。
那兩顆化石彼此交會的時間已經來到了第三個月。
權志龍和李勝賢已經十分習慣在自己的日常生活裡巧遇對方,甚至是一天沒看見對方好像就該去禱告了。
他們後來也不約而同的都會在午餐時間上頂樓去吹風。
那是他在公司裡唯一可以放鬆自己的地方,李勝賢是這麼說的。
那是他唯一不會被打擾的地方,權志龍是這麼說的。
「欸、你會不會有一點期待每天在不同的地方遇見我?」
「我為什麼。」
「嘛、很有趣啊,比如…可以想著〝我去上個廁所、會不會剛好看到正在拉拉鍊的李勝賢呢?〞這樣子啊,如果猜中就會一整天都很幸運的感覺呢…。」
「咳、到底是誰散播〝總監是個又酷又帥能力又好又可靠的好男人〞那種不實謠言的啊?」
「多謝勝賢的誇獎喔。」
李勝賢搖了搖頭表示敗給權志龍,繼續埋首於自己的便當裡。
權志龍只是笑嘻嘻的看著李勝賢吃東西的樣子。
「喂。」
「嗯?」
權志龍冷不防的啄了一下李勝賢的嘴角。
「你幹嘛啦。」
「有飯粒嘛。」
「你沒有手啊、你沒有手啊!」
「沒~餒。」
「那你用嘴說啊!用說的!」
「我說了。」
「不是做了再說啊!」
「你害羞吧。」
「害你個頭啦!」
「就是害羞了呵呵。」
「你幾歲啦大人!很幼稚欸。真是、一百顆心臟都不夠你嚇,三魂七魄都快要……」
「吶李勝賢、」權志龍語氣認真、表情誠懇的打斷正紅著臉的李勝賢那已經失控的碎碎念,「我們到底幹嘛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