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2 Wait for(XiuChen)
金珉錫第一次見到金鍾大是在公司的走廊上。
當時的金鍾大剛進公司,被指導員帶著,頭低低的、有些怯生的一個孩子。
金珉錫也只是停下幾秒,點點頭打個招呼就走。
再次見到是在靠近深夜的公司,金珉錫整理完東西準備離開時正好路過唯一一間燈還亮著的練習室。
好奇心驅使金珉錫伸手打開那扇門,都還沒看清裡面的人是誰,就見對方立刻回過頭來不斷的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已經超過練習的時間了我馬上就離開不好意思真的很對不起。」
一連串連停都沒停一下的,金珉錫還真擔心對方會不會缺氧,「沒事沒事,只是你怎麼這麼晚還沒回去休息?」
「啊…您好,我、我的舞蹈一直跟不上其他人,所以想留下來多練習幾次…」金鍾大低著頭懦懦的回答。
「嗯。」金珉錫點點頭,並沒有就這麼離開,反而關上門來慢慢靠近金鍾大,「把頭抬起來吧,以後可是要當偶像的人啊。」
「咦、是、是的。」金鍾大受寵若驚的點點頭,而後乖乖把頭抬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金珉錫一雙眼睛銳利的掃描過金鍾大全身,微勾起嘴角。
「金…鍾大。」
「嗯,鍾大。」金珉錫點點頭,看著這個拚了命練舞練到膝蓋都紅通通的孩子,也不知怎的就這麼開口:「我是金珉錫,經紀人,我想請你以當我的藝人為目標來努力,可以嗎?」
金珉錫當初真的不曉得,自己這麼一句無心的話給金鍾大的影響有多麼深重。
熬了幾年之後,金鍾大終於是確定成為新團體的成員之一,也就是N2。
在練習生的生涯,有多少辛苦有多少委屈有多少壓力對金鍾大來說都不算什麼,因為他有一個明確的目標,任何挫折都搆不著也拖不垮的一個目標,就是當那個人的藝人。
他一直都知道金珉錫,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只敢用餘光偷瞄這大環境裡的每個人,而指導員的事後介紹讓自己更是憧憬金珉錫,一個年紀輕輕卻表現出眾的金牌經紀人,以至於第二次見面時那人要金鍾大努力出道當他的藝人時,金鍾大是既感動又感謝得差點哭出來。
說起來也奇怪,一個新進練習生的憧憬竟不是某個人氣偶像前輩,而是一個出現在飯拍照片中還會被糊掉的經紀人。
但金鍾大就是莫名的被金珉錫吸引,甚至在每次見面的時候,對方一句簡單問候和隨口打氣,都能讓金鍾大高興得打起精神來好好練舞練唱一整天都不覺得累。
明明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次出道就能被金牌經紀人帶上,金鍾大還是這般拼命的想快點出道、快點追上金珉錫。
或許,從那一次在該熄燈了卻還被固執點亮的練習室見面開始,金鍾大就對金珉錫不一樣了吧。
社長室內,三個人既期待又不安的,如坐針氈。
沒多久,社長便和金珉錫有說有笑的一起走進來,三人整齊的站起身來禮貌的鞠躬問好。
「喔喔,你們好,快坐吧,應該沒有等很久吧?」社長親切的笑了笑,讓他們三人稍微有些放心,「關於你們出道的事情,我已經跟珉錫交代完了。從今天起,這就是你們的經紀人,金珉錫。」
「金大哥好。」三人一同起身向金珉錫鞠躬。
這是金鍾大終於感覺夢想實現的一天。
不是最終確定入選而抱著另外兩位夥伴痛哭的那天,不是確定專屬於他們的團名選定出道日期的那天,不是以N2為單位一起練習他們自己的歌曲和舞蹈的那天,而是,終於成為金珉錫的藝人的這一天。
離開社長室後,金鍾大要自己的團員們給他一點時間和經紀人說說話,於是朴燦烈和邊伯賢就先回宿舍。
「珉錫哥。」
「嗯?喔,鍾大啊。」金珉錫轉身確認叫住他的人後,露出暖暖的笑容,「怎麼了嗎?」
「我終於是珉錫哥的藝人了。」金鍾大一笑,那八字眉就更加明顯,更加吸引目光。
「嗯,你很努力呢。」金珉錫伸手摸摸金鍾大的頭髮,彷彿他還是當年那個青澀的孩子,「伯賢跟燦烈也是,你們一定會大受歡迎的。」
「不一樣。」金鍾大忽然低下頭,「我和燦烈伯賢不一樣…我是,想成為哥哥的藝人才出道的。」
「傻瓜,在說什麼呢。」金珉錫捏捏金鍾大的臉頰,「唱歌那麼好聽,所以才出道當藝人的啊。」
「珉錫哥你忘記了嗎?在練習室裡面,你叫我以成為你的藝人為目標而努力不是嗎?」金鍾大緊捏著自己的衣襬,難受的時候,八字眉也特明顯,甚至還帶點委屈,讓人想疼疼他。
「啊…那是、」金珉錫頓了頓,「想說給新進的孩子一點點鼓勵罷了。」
金鍾大鬆開緊握著的手,受了傷的表情看起來隨時都會哭泣。
夢想實現的這一天,心卻碎得厲害。
即便金珉錫誠懇的向金鍾大道歉,說他根本不曉得原來金鍾大那麼要緊自己那天脫口而出的一句無心話,金鍾大還是覺得心痛得發狂,他才不需要什麼道歉…。
佯裝自己沒有很在意的樣子要金珉錫不要感到抱歉後便匆匆離開,但心裡卻忍不住想著就算那天練習室裡的不是自己,金珉錫也是會這樣說嗎?還是其實幫練習生們加油打氣對金珉錫來說已經很習以為常,只是自己太笨了把客套的場面話當真?
最後,金鍾大無力的發現,自己這些年來的憧憬、為一句話而努力、因幾次招呼和鼓勵而打起精神…都是因為喜歡上了金珉錫的緣故。
金鍾大終於發覺自己的心意,但卻還來不及整理好,也來不及思考要不要告白,就因為金珉錫的否定而全然崩毀。
愛意萌芽?才不是,明明已經默默的長成大樹,好不容易被金鍾大正視卻又被金珉錫砍倒。
也許這就是金珉錫的黑暗面吧。
活了二十幾年,在這個社會、這個圈子裡,金珉錫一直都是溫溫的、柔柔的那種人,彷彿不曾得罪過別人,卻也不會讓別人輕易冒犯自己。
可是一碰上金鍾大,金珉錫卻有些混亂了。
沒錯,他是故意的,故意狠狠踐踏金鍾大對自己的一片心意。
這幾年來看著金鍾大對自己的追逐還有為了自己而努力的模樣,早就比金鍾大本人還清楚他的真心了。
不是不感動,也不是不想接受,只是…稍稍的破壞一下,就可以看到那人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讓金珉錫莫名的有快感。
啊、自己大概是變態吧,他也曾這麼想過。
但是,無論變態還是惡質,這可都是金鍾大引出來的呢,難道他不應該負點責任嗎?
兩人就這麼各懷心思的開始一起工作。
金鍾大很努力的想壓抑自己的喜歡,甚至完全抹去,但偏偏不知情的(鍾大認定)金珉錫卻那麼溫柔又細心的照顧他(們),讓金鍾大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既放棄不了,也不可能表白,那人又那麼好,好到讓金鍾大越陷越深,金鍾大真的不敢也不怎麼願意去想這樣發展到最後到底會多麼糟糕。
啊啊、原來自己是這麼貪求當下快樂而不計後果的人。
直到後來,他們多了一個助理之後,金鍾大才終於瀕臨爆發邊緣。
那個助理是都暻秀,嚴格來說小他們一歲,但因為相處起來非常自在所以他們也就要都暻秀別使用敬語。
都暻秀是個很安靜的人,做事仔細又認真,心思也很細膩,而且是那種,對自己毫無自覺的人。
好幾次都在節目後台被其他藝人或是他們身邊的工作人員抓著問東問西,好幾次都是金珉錫去幫都暻秀解圍。
久而久之,金珉錫就變得常常把都暻秀帶在身邊,好免去不必要的麻煩。
金鍾大實在也沒有想太多,都暻秀的沒自覺他是知道的,都暻秀的怕生他也是知道的,所以就算金珉錫沒有照顧著都暻秀,他自己也會出面,只是身邊太多耳語,不論是造型師、服裝師姊姊們開玩笑的說兩人又形影不離了真是好可愛,還是其他的經紀人大哥大姐作證似的說珉錫沒這麼關愛過一個小助理呢暻秀真不簡單,都讓金鍾大聽著難受。
明明知道這些都沒什麼,卻還是聽進心裡去了。
「珉錫哥,你覺得…暻秀怎麼樣?」公司大樓的一個小角落,金鍾大來回思考了一百萬次後,終於還是開口。
「嗯?暻秀啊。」金珉錫微微歛下眼眸,不讓金鍾大看見眼底的得意,「很不錯啊,認真貼心,又真的可愛,不是裝的那種可愛,可是就是太缺乏自覺了,總是讓人操心。」
金鍾大吞了吞苦澀的口水,「啊…是呢。」
「可惜他接下來要換到別的團體去了。」金珉錫瞧了一眼把心情全寫在臉上的金鍾大,努力壓抑情緒,看向窗外的夕陽,「總覺得有些話要講清楚才不會後悔…」
「珉、珉錫哥,我不可以嗎?」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不,應該是糊里糊塗沒發覺,自己竟然就這樣把心裡話說出口。
「什麼不可以?」在夕陽餘暉的映照下,金鍾大看不清楚那人的表情,只覺得耳朵很燙、臉頰很燙、很像有什麼東西堵著喉嚨,「鍾大你自己覺得呢?」
「因為、因為我們都是男生嗎?」金鍾大的腦袋已經糊成一團,邏輯都找不到媽媽。聲音顫抖著,眼睛很熱,彷彿再一秒,眼淚就會滾出來。
金珉錫轉身背對著窗外的夕陽,忍不住輕笑出聲,「傻鍾大,暻秀也是男生嘛。」
金鍾大張了嘴又闔上,這下是真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緊緊皺著眉頭,努力忍住眼眶中的淚水。
真的,全部都結束了…。
腦子一閃過這個念頭,就再也撐不住的痛哭,很醜很醜的痛哭。
金珉錫此刻十分惡劣的笑得很開心,果然,跟自己想像的一樣,這個人的哭臉更讓人興奮。
金鍾大在原地蹲下,將臉埋進膝蓋裡不斷抽噎,哭到像是隨時都會斷氣般的難受,壓根沒發覺面前的人正因計畫成功而高興。
金珉錫往前靠近金鍾大,彎下腰伸手抬起金鍾大的臉,「有些話要講清楚才不會後悔,不是嗎鍾大?」
金鍾大一抽一抽的顫抖著,盛滿淚水的眼裡冒出疑問。
「你倒是說清楚什麼東西不可以啊鍾大。」以大拇指指腹輕輕的撥掉金鍾大臉頰上的淚珠,一如往常般溫潤的笑了笑。
「我、嗯、我…我不可以喜、喜歡珉錫、哥嗎?」儘管抽噎的嚴重,金鍾大還是一五一十的把深藏在內心的想法說出口,「我不、不可以跟、跟哥在一起、嗎?」
「你當然可以。」笑彎了雙眼,金珉錫也跟著蹲下身,抓著金鍾大的下巴,湊上前去就是一吻。
驚嚇過度的金鍾大瞪著雙眼定住不動,直到自己被吻得沒氣了才回過神來扯扯金珉錫的衣服。
「唔嗯嗯嗯、呼、呼吸不到…嗯…」掙脫之後,金鍾大像隻魚一樣的張嘴呼吸空氣,腦子裡嗡嗡嗡的運轉著,滿滿都是剛才那出乎意料的發展。
不是暻秀?不是在說珉錫喜歡暻秀的嗎?為什麼?
「珉錫哥…」金鍾大皺著惹人憐的八字眉,試探性的抬眼看向金珉錫,想要個說法。
「不這樣你就不會說對吧?」金珉錫舔舔嘴唇,雙手撐著下巴笑瞇瞇的回看金鍾大,「對不起,忍不住就想捉弄你了。」
金鍾大努力消化這劇烈的變化,等到弄明白了,卻是想生氣都氣不起來,只輕輕推了金珉錫一下,讓他重心不穩的往後倒,「我不理你了。」
丟下這麼一句話後轉身,一邊臉紅著偷笑一邊快步離開現場。
被推倒後的金珉錫索性就直接坐在地上,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沒打算追上去,就只是靜靜的看著金鍾大越來越遠越變越小的背影,回想起剛才那嘴唇軟軟的觸感,又笑得更開更像個傻子。
「那麼久、終於等到了。」